为一切的诗与月光。

【阿帕】夜间对谈

CP是阿喀琉斯/帕特洛克罗斯,但其实算是无差。

帕特洛克罗斯的鬼魂来到阿喀琉斯身前,除了要求他将他埋葬,他们还谈了别的事。

可以算是之前的《重返夏日》的后续(?)

警告:主要角色死亡

分级:全年龄

没啥糖,真的。

    他看着那青年人独身坐在营帐里。灯熄着,唯有一溜儿月光摸着地上的空隙钻进来,却浅尝辄止地停在门口,像是无法近那青年人的身,只能勉强照见个人影。除此之外,这里的一切都披着黑暗。他听得见外面远处的喧杂,人声伴着马蹄;而帐里却什么都没有,阴冷又寂静。

    他安静地站在原地,不知如何是好,似乎连自己也对自己的突然出现感到意外。他一时间犹豫于是应开口说话让对方发现自己的存在,还是就这么过去,好再次抱住他。正在踌躇之际,那青年人却突然开始说话了。哑着嗓子,声音像是从空气中硬生生挤压出一般。他吓了一跳,影子往后悠忽着飘了几步,以为对方感知到了他的存在。但青年人并没有回头,实际上,他那么僵硬,帕特洛克罗斯甚至看不到说话时他胸腔的起伏,仿佛死的人是他。

    “过去十年,我从未想过家。”他不明就以,嘴张了好一会儿,却还是决定听那年轻人继续说下去。

    “我刚才一直在想我的父亲。他该有多年迈了?我好念他。我坐在这儿,和你……你的尸体。但我却没法不想他。这真奇怪,不是吗?” 青年人凄凉一笑。

    “我猜,人只有在知道自己再也无法返乡时,才会对那片土地涌出如此思念。我不可能再回去了。我早就知道这个,可为什么意识到它,感受到它可以这么痛?帕特洛克罗斯,这下,我们都回不去了,我得死在这儿。可你却不在我身边。我不要你迎接我,我想让你是抱住我的那一个。”

    吹过一阵风,营帐被刮开了一角。一瞬间有更多的月光涌了进来。他这一次看清了这里的景象。年轻人跪坐在床榻上,膝盖上还半抱着那尸体——他的尸体。年轻人终于动了动,却只是将手覆上了他的手。

    他站在那青年人背后,刚想要出声,却又被对方打断。

    “我还记得我们小时候。我们沿着海岸线奔跑。不知道是在追逐落日还是追逐海。但那时飞鸟是飞鸟,天空是天空,你和我是永恒的。帕特洛克罗斯,为什么我们不能永远是两个孩子?

    “荣誉并不值得这一切。”最后,青年轻声道。

 

    帕特洛克罗斯沉默着,他在对方的声音里听出了几丝哽咽,却一时不知如何做才好。灵魂怎么为人拭泪?他颓然想。是我……我。是我让他承受这一切。如果我当初听了他的话,不贸然攻去那城墙下,他又怎么用承受这个?而若他死了,那么是我的手上沾着他的血。

    这样的想法,让他被一股逃不出挣不脱的绝望席卷。他似乎又回到了孩提时代,茫然无措地看着玩伴因为自己而变得身体冰冷。帕特洛克罗斯,他对自己说。这么多年过去,你最擅长的,仍然是谋杀友与爱。

 

    一人一魂,此刻都若有所思,就这么一齐缄口不言。帕特洛克罗斯看着青年人久久呆坐着,又变回了石柱般的样子。他就这么望着他,直到外面的喧闹趋于平静;两人已不知这样待了多久。这时年轻人躺了下来,小心翼翼地侧身,面对着那尸体。他捋了捋尸体的发丝,又将手轻轻地盖在那脸庞上——正如无数个夜晚他所做的那样。

    鬼魂再也忍不住了。“阿喀琉斯。”

    他叫道。

    “阿喀琉斯。”

 

    他看那青年人猛地一抖,在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对方便翻下了床,来到自己面前,直勾勾地盯着他看。

    “不。”对方摇了摇头,竟然开始大笑。“阿喀琉斯,阿喀琉斯,瞧瞧你。竟疯出了幻觉。”

    “阿喀琉斯。”帕特洛克罗斯的鬼魂看着他,眼神充满哀伤。他轻轻地摇头。我不是高烧的幻觉。可我该怎么说?我亦不是真的。真的我躺在那儿,我还依稀分辨得出那尸体的身型。真的我死了,什么都做不了,对爱人的痛苦无能为力。

    “那看来,我是在做梦了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你更希望我是你梦里的人吗?”而不是实实在在的鬼魂。或许我不该在这儿。或许他并不想要见我。帕特洛克罗斯想。如果我不死,那他就不用去为我复仇,那他日后也就不会——

    “如果你在梦里,那么至少你还是属于我的。” 而不是像现在,哈迪斯把你夺去了,只把这冰冷的尸体给我。我会杀人,取命,浑然天成,炉火纯青;却毫无头绪,该怎么阻止它一点点腐败凋落。

    “不过又有什么区别?我看到你了,我就知道这都不是真的。”

    “这也不是吗?”帕特洛克罗斯的鬼魂来到阿喀琉斯身前。他轻飘飘的,并无实体,却仍使阿喀琉斯屏息而立,动弹不得。

    最终,在言语与拥抱间,那鬼魂选择了亲吻。青年人的嘴唇颤着,像在发生一场地震。魂魄穿透肉体,他什么也感觉不到。但他的心却在坠落,在被无形的力量攥紧,淌出名为快乐、痛苦与悔恨的汁体,在爱者的影子离开他时摔得粉碎。

    “这不是你。”阿喀琉斯最终沙哑着说。他用说不出的眼神盯着他,里面揉着爱意,不可置信与悲伤,快要临近于疯狂。

    “把它当作我替他来做。” 

    “那你也能替他回答问题吗?”

 

    帕特洛克罗斯的鬼魂沉默了好一会儿,直到阿喀琉斯以为不慎惹了他生气,他才给予回答。

    那鬼魂垂着眼,似乎有意避开问话人的目光。灯仍然熄着,阿喀琉斯看不清对方脸上的神色。

    “你想知道些什么呢。”

 

    话这样被对方倒出,一时间,阿喀琉斯反倒失去了问的勇气。又有什么意义呢?他想。那尸体的触感还停留在他手上,他的心与四肢似乎也染上这死亡的瘟疫,开始变得冰凉。他可以问对方一千万个问题,但没有一个可以解释为什么他竟然目送着对方穿甲提枪着走向战场。你想要知道些什么?他问自己。就这么想抓紧些证据,好为自己的自私辩护吗?你明知道对于你,他什么都不会拒绝。所以阿喀琉斯,你倒好,那么多人里,你竟让他去送死。你又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,当着他的尸体,对他的鬼魂提问?

    帕特洛克罗斯见他一时没了言语,以为他内心把自己错怪,却无法真的狠下心肠用话把他斥责。愧疚与不安围拢了这鬼魂:他将头垂得更低。“我知道,”他口气有点忐忑,“我不应该……“ 我不应该恋战,他想。阿喀琉斯嘱咐自己,让他一解救了陷于危难的船只便赶紧返还。对方那么说,总有他的道理。自己为什么不听?凭什么他就觉着,自己要比女神之子懂得更多?

    “不,这不是你的错——”阿喀琉斯听到这儿,立刻打断了他。

    “你不用为我——”

    “你听我讲!”青年人厉声道。他的嗓子比刚才更哑了,说到最后一个字时几乎已成气声。至此,他再也忍不住了,自己都未意识到自己开始流泪。他只是觉着痛。但他甚至分不清道不明自己的痛究竟是来自何方;有几分是内疚,又有几分是对他那温柔爱人的怜惜,想念与不舍。“求你听我讲。”这一次,他的语气软了下来,近乎于恳求。“我根本就不应该让你去。若能再选一次,我根本不会让你离开我半步。你从未离开过我一次,我们总是……总是一起出战。我不应该让你走的。帕特洛克罗斯。就算阿开亚人都死了,让他们来找我兴师问罪吧,他们对我做什么都成,我不在乎。”他真的不在乎吗?他知道的只是,如果他们死了,他或许会生气,或许会怒吼,或许他会让特洛伊人们再也看不见隔日的太阳,但他不会这么痛。他如今才意识到,在世间的一切惩罚中,心之痛要胜过死亡。“总之,这都是我的错,是我不应——”

    “你知道我在乎。这是我的选择,不是你的。”帕特洛克罗斯柔声打断他。    

    “他们一百个人的命也比不过你一人的。”

    那鬼魂笑着摇摇头,和他曾经的动作如出一辙。一瞬间,阿喀琉斯甚至觉着,他的爱人从未离开过,而现在的他们,无非是在进行一场最普通的睡前聊天。“我永远会选择出战的,你知道。就像你永远会和阿特柔斯之子置气,罢战不出一样。不是吗?这就是你,这也就是我。我们就是这样的人。”

    阿喀琉斯不说话了。他没有办法反驳这个。他的理性告诉他,帕特洛克罗斯是对的。最终不是命运把我们带到了这儿,他顺着鬼魂的话想。我们并不是命运的祭品,它待宰的羔羊。是我们自身的特质把我们领到了死亡面前。我会永远骄傲,而帕特洛克罗斯会永远善良。因此,不是死神收割我们,是我们垂青死亡。我就要死了,或许外面那些榆木脑袋此生都无法知道我选择重返战场的真正原因,但我知道,我知道的清楚又明白。最终我仍战胜了命运——那预言说我若要名垂千史便会死在这儿——可我不会为荣誉而死了,我是爱的复仇者。佩琉斯之子将会为爱而死。

    “我母亲曾和我说过,最好的弥尔米冬人将会在我活着的时候离开。”阿喀琉斯缓缓说,“不是说我不觉得你是最好的,我只是——”他不知道要如何去说了。“对不起。”

    他现在可以原谅自己了。阿喀琉斯想。帕特洛克罗斯永远能让他平静,无论人魂皆如此。刚才他还被自己的愧疚逼到疯狂,可是看着帕特洛克罗斯,听着他说那些话,他突然发现,他可以和自己握手言和。可阿喀琉斯觉着,自己仍欠对方一句道歉。因为我是你的爱人,或许我不是凶手,但是是我没有照顾好你。

    “是我才应该道歉吧。”鬼魂苦笑道。“如果我听了你的话,说不定也不会……”

    鬼魂又沉默了,重新低下了头,像是不愿意继续往下说一般。

    “那为什么?”阿喀琉斯轻声道。他想要给对方一个用力又用力的拥抱——如果这可以消去他脸上沉重的哀伤,却在抬起手臂前的一瞬才又想起现实。事实上,他刚才想要问对方的,也正是这问题。之前他没有说出口,是被自责所困。但如今,他是真的觉着那答案不再重要。然而,他还是这么问了。他看得出对方不对劲。我不敢向你发问,你怯于告诉我原由,是什么样的阴影也把你折磨?

    “我想……我是觉着……”帕特洛克罗斯说得断断续续,不择词句。他也哭了。在这之前,他们没人知道,原来鬼魂也可以落泪。“一开始,我只是觉着,若是我能多杀一个人,或许我们的朋友们就有更大的几率活下去。活下去,并且,他们手上也能少沾一个人的血。然后我打到了特洛伊的城墙下,那个时候我开始想——”他顿了顿,接着轻声说道,“如果我可以攻破城墙——我知道我没什么生还的几率,但如果我们可以就这么攻进去,就这么赢了,那……那或许你就不必死。

    “……或许,只是或许,我有机会修改你的命运。我想赌一赌。”    

    阿喀琉斯顿时说不出话来。他知道他爱着一个傻瓜,但他怎么可以这么傻?这个人什么都学得快学得会,唯独没学会怎么把他自己放到第一位。阿喀琉斯才止住没多久的眼泪又充满了眼眶,他不知道自己是想要大哭,还是想要亲吻他。还有一个瞬间,他感到一阵莫大的幸福:他爱的人竟是那么爱他,甚至愿意替他承担命运。

    “混蛋,”许久过后,阿喀琉斯开口说,他在哭的同时竟开始不由自主地微笑。“所以你是这么想的,嗯?神一般的帕特洛克罗斯,以命救我于预言之中。然后呢?我一个人活到老,拄着拐杖颤颤巍巍,眼神不再机敏,把所有年轻健美的青年人都认作是你,被人身后叫老疯子?没想到啊,帕特洛克罗斯,你还有这么阴险的一面。还好没能让你得逞。”

    帕特洛克罗斯的鬼魂被他这话逗乐,哭脸上也挤出一个微笑,仿佛是想让阿喀琉斯放心一般。别,别哭了。阿喀琉斯轻柔地说道。你现在哭,我没法为你擦眼泪啊。“这怎么会是你的错?你不许再把一切都归到你身上了。”

    阿喀琉斯顿了顿,似乎又想到了什么,补充道“你没有害死我。如果你想让我相信不是我害死的你,你也得去相信这个。”我们得一起相信,一起帮助彼此从愧疚的深渊中挣脱。

    “好。”帕特洛克罗斯望进对方的眼睛。“好。”

    “实际上我现在很开心,”阿喀琉斯往前进了一步,略微踮起脚尖,做出和帕特洛克罗斯的鬼魂头顶头的样子,“想到要不了多久我就又能见你,我就很开心。”他闭上眼,去吻对方那虚无的嘴唇。那吻真实,热烈,和曾经千百个吻一样。

 

Fin

 

这一篇断断续续写了很久,磕磕绊绊,怎么都有点不太满意。但觉得再拖也没意思,快开学了事也杂,想了想还是先放出来吧。一开始只是想大概说一说我认为为什么帕会恋战。但后来越写越零散,这反倒不是主题了。还有很多关于二人的看法,但文中也都算是言尽了,就不在这儿多谈。

写的时候留了一些小心机。比如阿喀琉斯这个名字第一次出现,是帕的鬼魂叫他。还有他们的谈话以帕的吻开始,然后以小阿的吻结束;帕会去想鬼魂怎么为人拭泪,而小阿也在想人怎么帮鬼魂拭泪。他们这样的人,死亡也无法阻止其间的默契。

实际上本来是想和上一篇《重返夏日》一起,写一个春夏秋冬四篇一套(?)。这一篇一开始出现在“秋“的构思中(因为人死如秋日落叶😂),但我过于文盲想不出心仪的标题,所以就……这样吧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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